私家侦探与罪犯才是推理小说真正的诠释

浪漫主义运动源自于18世纪末，是一种对过去二百年间强调简约、节制、对称、理智的理性主义与新古典主义的反动。因其浪漫故无法给予条文式的定义，概括来说，浪漫派作者崇尚个人主义，对个人情感的强调大于社会伦理，倾向书写想像的世界，热爱自然以及中世纪以往的英雄与神祕主义。侦探推理小说是理性主义的产物，也是浪漫主义的产物。

《布朗神父》的作者G.K.却斯特顿在1901一篇私人侦探推理小说的辩护（A Defense of Detective Stories）的短文中便表示，私人侦探推理小说是惟一书写当代城市生活“诗意”的文类，在工业化的城市裡（如伦敦），街道上一石一砖无不传达著某人的讯息，巷弄曲迴转折处亦附随著那些长眠的灵魂，因此，以福尔摩斯那般天马行空却观察入微的形式，反映砖瓦间的人性，原是件美好的事，城市的人们可以想像灵魂上精彩的冒险。私家侦探于城市游走，一如童话里自由而孤独的王子，公车如同精灵之船，闪烁的灯火如无数哥布林的眼睛，守护著无数的祕密。

人类社会不可能绝对理性，将理性推升到极致便成了小说家的浪漫，于是我们有了“名侦探”。《莫尔格街谋杀案》中，爱伦·坡以短短的篇幅开启了名侦探时代，杜邦在十五分钟的沉默后，一语道破同伴关于一位太矮的鞋匠尚蒂耶的想法，他的推理顺序是：尚蒂耶、猎户座、尼古拉斯博士、伊比鸠鲁、石块切割术、铺路石和水果摊贩。这种古典神探的炫技就像布袋戏人物的定场诗一样，极具娱乐效果（由于这个桥段太炫了，柯南·道尔在福尔摩斯《跳舞的人》中也向它"致敬"了一回），从此之后我们便有了一个个能一手包办刑警、法医、鉴识专家、犯罪分析师角色的私家侦探出现，他们多半有著古怪而鲜明的个性，有的讨喜有的讨厌，却总能在所有人仍一头雾水之际看透真相，与憨厚的“助手”、蠢笨的“警察”对比，他们是人类智力的救星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。

除了私家侦探，犯罪谜团也是作者们浪漫情怀的抒发。古堡密室仍是大众最爱，只是更复杂多变，不规则多边形的、斜的歪的、360度旋转的、可以被发射到外太空制造出无重力杀人现场的，不一而足；邪教传说得更诡异，尸体更血腥残虐，死前留言复杂到需要超级电脑才解得开（不解为何死者却没空叫救护车）。怪盗类型的故事自成系统，连续杀人魔也不乏汉尼拔医师这样令人起鸡皮疙瘩又著迷的角色，有时故事脱出现实，在时空中穿梭，中世纪追求香氛的杀人魔，未来世界的机器人犯罪，同样不妨碍推理阅读的乐趣。

英国古典时代的推理大师桃乐丝·榭尔丝曾说，对推理小说而言，诡计第一，人物第二，但对广大的读者来说，复杂的诡计固然惊奇，掩卷后未必存留记忆，反倒是那些迷人的私家侦探与罪犯，方是经典真正的注脚。

2016年8月3日